第204章 送日子之谈农村再婚(2/2)
三爷爷的烟杆突然剧烈抖动,火星溅落在泥地上。\"她把剪刀别在腰间,站起来时,那双绣花鞋底磨出了白茬。'我男人穿军装那天说,打完仗要给我戴银镯子。'\"老人的声音被烟呛得沙哑,\"那年她十七,他十九。\"
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。贾晓臻看见杨洪二在月光下数着丈夫留下的铜纽扣,每个孔里都缠着红丝线。她想起奶奶的陪嫁箱底,也有类似物件。
\"批斗会那日,造反派把她的嫁衣当破四旧烧了。\"三爷爷往火里添柴,火星子照亮他眼底的泪光,\"火光里,她突然唱起《梁祝》。那曲子...那曲子...\"老人突然剧烈咳嗽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贾晓臻看见火焰中飞舞的嫁衣,金线绣的凤凰正抖落鳞片。她听见自己问:\"她...她后来呢?\"
\"后来啊...\"三爷爷往地上啐了口浓痰,\"那年发大水,她把最后一碗米粥给了逃荒的母子。自己熬草根汤时,被发现攥着丈夫的军功章。\"
夜风卷着烟灰扑在贾晓臻脸上。她突然明白,那些补了又补的衣裳,数了又数的纽扣,熬了又熬的草药,都是时光的刻度。
\"修谱那年,老族长说要立贞节碑。\"三爷爷的声音变得飘忽,\"结果工作组来了,说这是封建残余。碑材最后做了猪食槽。\"
\"洪二叔回来看她坟头时,带了瓶台湾高粱酒。\"三爷爷的烟锅终于熄灭,黑暗中传来哽咽,\"他说四十年了,每晚都看见她举着油灯,在村口的老槐树下...\"
三爷爷吧嗒着旱烟袋,缭绕的烟雾中,又讲起另一个令人唏嘘的例子。“罗寨村有个妇女,叫秀兰,模样水灵,性子也温婉。结婚刚三天,迎亲时的红喜字都还没褪色,丈夫就被如狼似虎的抓兵队伍给掳走了。”
“三年后,一纸噩耗传来,她丈夫在战场上丢了性命。秀兰娘家是当地的大户人家,家规森严,生怕她改嫁会坏了娘家的名声,宁愿养她一辈子。”三爷爷的声音愈发低沉,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,“娘家人在村头给她盖了间小房子,青砖黛瓦,却困住了她一生。”
阿丽的母亲忍不住抹了抹眼泪:“这些女人太可怜了。”三爷爷点了点头,长叹一声:“秀兰一个人,在那间小房子里,守着孤独和寂寞,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。周围人看她的目光,有的怜悯,有的冷漠,可她从不抱怨,默默地承受着命运的不公。”
“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,娘家人按照规矩,把她送回了婆家。男方家的侄子为她料理了后事。入土的那一刻,她终于摆脱了这束缚了一生的枷锁。”三爷爷磕了磕烟袋锅子,“那个年代,像秀兰这样的女人,不知还有多少……”
众人沉默不语,老槐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仿佛也在为秀兰的悲惨遭遇叹息。在那个封建观念根深蒂固的时代,无数女性被无形的枷锁禁锢,她们的命运如风中残烛,在黑暗中悄然熄灭。
三爷爷接着说:“不过,上层人家和下层人家在对待寡妇守寡的做法上,还是有区别的。上层人家为了维护家族名声,更不鼓励寡妇改嫁,经济上也有能力保障。守节的寡妇在家族里会受到尊重,得到帮助。但下层人家,要是有男性后代,族大人多,会阻止寡妇改嫁;可要是经济条件差,真正能终生守寡的人并不多。虽说婚俗对寡妇改嫁有歧视,但这也说明改嫁不是完全不允许,现实中还是有不少女子改嫁的。”
贾晓臻陷入沉思,过了一会儿说道:“三爷爷,时代在进步,现在人们的观念应该更开放了吧?”
三爷爷笑了笑:“是啊,现在情况好多了。但再婚带来的那些实际问题,还是得好好处理。不然,家庭还是不得安宁。”
不知不觉,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屋内的炉火却烧得更旺了。这场关于再婚与守寡的讨论,让众人对鲁西南的婚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。阿丽靠在贾晓臻肩头,轻声说道:“希望我们能一直走下去,不要经历这些波折。”贾晓臻紧紧抱住阿丽,坚定地说:“一定会的。”